“乌米”是什么?朋友以为是黑米,或叫紫米的。实则不然。我要说的是一种“菌”,嫩时可食用。有的地方称其为“乌敏”。这东西多长在玉米雌穗上,也有长在玉米叶腋间或骨节上,形状不规则,有的不过人的手指大小,一节一节,有的香蕉粗细,还有的膨大可至人的拳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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乌米呈黑褐色,仔细看会发现表面有一层灰白色薄膜包裹。此物并非随时都有。每年七八月份,进入高温濡闷天气,正值田间玉米的孕穗期,方可找到。
幼时回老宅去看奶奶。全家老少二十几口,人多粮少不够吃,怎么办?“走,带你上山耍去。”奶奶其实是去打野菜。山上山下,四处搜寻。我那时不过三四岁,撒丫子自顾自疯跑。等野菜摘得差不多了,我们回家去。奶奶一双金莲,走起来却飞快,我一步一回头,蔫头耷脑不情愿离开,听见奶奶说,“今儿烙乌米饼给你尝尝……”其实这饼跟“米”没半毛钱关系。
时节一到,乌米熟了,要抓紧时间采摘。晋北人习惯说“该下了”。
奶奶挽了用玉米叶跟稻秆编的菜篮子,左邻右舍的女人们接踵相随,去往崖头的玉米地里掰乌米去。
玉米秸上的乌米,有老有嫩,很好分辨。老乌米已经开始打蔫,身形干瘪萎缩,颜色发黑,掰开来看,里面包着一团黑色粉末状物。这老乌米不能吃,要挑嫩的摘。嫩乌米卖相好,坚挺水嫩,表皮包裹一层灰白色的嫩膜,摸上去细腻滑润,太阳下亮晶晶的。但掰的时候需特别小心,别弄残。一根一根,在篮子里仔细码好,手脚一定要轻,胡乱丢进去可不行。皮一旦破损,脏东西极难清理,基本不能食用了。
有的乌米,直接长在玉米棒上,看起来有点像尚未成熟的青菠萝。那乌米粒粒分明,从棒子壳中憋足了劲往外钻,往外顶,甚至能把层层包裹的棒子壳撑破。偶尔会发现有整根的棒子上,玉米粒竟全都变成了乌米,每到此时,奶奶便轻声叹息,自言自语嘟哝,“跛脚驴子追兔子,紧赶慢赶,还是来晚喽……”是有点懊恼的口吻。
这样的乌米,则意味着整棵的玉米将颗粒无收。即刻掰掉。然而这种有益真菌,即为乌米,生食味道鲜美,微甜,记忆中的口感,甚至胜过玉米本身,软糯Q弹,有点像吃棉花糖。
乌米掰回家,马上动手做乌米饭。最常见的是烙乌米饼。将乌米用清水稍冲上一冲,洗去浮尘,沥干水分,切成一扁指薄厚的片,备用。要取个大盆来加面粉。加多加少,完全是手上功夫。加水,慢慢加,不能一次加足。而后撒一点细盐粉,拿双筷子按顺时针或逆时针,朝同一个方向不停地搅和。看调成面糊状时,把切好的乌米倒进去,继续用筷子搅拌。动作要利索要快,为使其均匀地裹上面糊。其时,另一边灶头上,大铁锅里放油,最好是烧肉炼剩下的猪板油。夹一筷子,锅底子上慢慢化开,锅子周边亦热起来。将裹了面糊的乌米一块一块小心铲到锅里去,耳畔一阵刺刺啦啦声,香味腾起。接着把乌米拿铲子慢慢摊开,拍平,已经有了饼的形状。这时要舀一调羹素油来,贴着锅壁,小心地绕圈滑入锅内。调文火。再稍停一停,把乌米饼调个个儿。待等两面都炸成金黄色,夹出来搁边上凉着去。继续做下一张。我等在一旁饕口馋舌,等不到晾凉,咬一口,烫得嘶哈嘶哈,不及咽下又一口,酥脆,越嚼越香。
乌米饼炸好就那么吃,已经很香,奶奶吃时喜欢浇自制的调味汁。蒜泥加酱油,当然少不了山西老陈醋。吃吧。是另一种享受。
有次在网上无意间看到,说乌米含丰富蛋白质、膳食纤维、矿物质、维生素、真菌多糖等等,一大堆人体必需氨基酸,是眼下时髦的“绿色保健食品”。仔细搜索后又有了新发现——“乌米”其实是生长在玉米秸或玉米穗上的一种病,学名叫“玉米丝黑穗病”,对玉米的收成有一定影响。这种病害在20世纪80年代已得到控制,据说现在已基本绝迹了。在我心目中几乎万能的奶奶,该不知道这些吧?想奶奶了,想奶奶的“乌米饼”……(王 瑢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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